93岁老人吃印度仿制药两天后去世怎么回事_竟是绿盒仿制primovir

93岁老人吃印度仿制药两天后去世怎么回事_竟是绿盒仿制primovir

 

服用印度抗新冠仿制药2天后，林深的外婆还是去世了。

 

外婆丧事处理完毕后，34岁的林深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外婆吃过的绿盒仿制药寄给科普博主凯喜博士进行检测。

 

两天后，检测结果出来，林深花费3000元代购的印度仿制药并未含有治疗新冠的有效成分奈玛特韦，这意味着他寄予厚望挽救外婆生命的仿制药是假药，没有用。

 

类似悲剧，凯喜博士看到更多。

 

自12月9号接到粉丝寄来的第一份绿盒抗新冠印度仿制药，至接受采访时，他已经检测了170份样品，其中只有9份含有有效成分奈玛特韦，而且这9份样品中，奈玛特韦的含量也不足“正版”辉瑞新冠口服药Paxlovid（下称辉瑞P药）的1/4，“也就是说，这9份药物也基本没什么治疗效果。”

 

基于上述情况的出现，北京恒都律师事务所刑辩律师刘章表示，从事印度仿制药代购面临巨大的法律风险，不仅可能面对包含拘留和罚款在内的行政处罚，如果情节严重，还可能涉嫌销售假药罪，销售劣药罪，妨害药品管理罪，走私普通货物、物品罪，非法经营罪等罪名。

 

但随着辉瑞P药因生产企业报价高，未能成功纳入医保目录，今年4月1日后，患者如需使用该药或需全额自费。这也意味着，在高昂价格和供需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许多人仍甘愿冒着种种风险，将目光投向价格相对更低且较易购买到的印度仿制药。

 

 

林深通过代购获得的印度抗新冠仿制药（受访者供图）

 

服用印度仿制药两天后，外婆去世了

早在去年12月初，各地疫情防控政策开始逐步调整放松后，林深的心却一下子紧了起来，“主要是担心外婆”。

 

林森的外婆已经93岁，此前一年，老人不幸检查出身患乳腺癌，由于年事已高，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外婆以前身体很好，八十多岁时还曾自己一个人出国旅游，罹患癌症后，身体也一下子垮了下来，需要人照顾。”

 

林森和外婆关系很好，“外婆是一位解放前就参加工作的老革命，从我记事起，外婆就是一个性格开朗，独立，和蔼可亲的老人，对我特别好。”

 

参加工作后，林深一有机会，就从南京回徐州探望外婆。那时，在妈妈和舅舅的精心照顾下，他感觉外婆身体和精神状态“还算可以”，但随着防疫政策逐渐放开，“我第一反应就是外婆能不能扛得住。”

 

为了避免感染，妈妈和舅舅已经尽量减少外出，但林深还是觉得十分担心。“当时我和一位在澳洲留学的朋友说了这件事，他说他的导师被感染过四次了，吃了辉瑞P药后很快就就好了，也没什么后遗症，我就想给外婆也买两盒备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在辉瑞P药一药难求的情况下，林深几经周折也没能买到，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寻求该药的印度仿制药。

 

印度是全球最大的仿制药出口国，其近3000家仿制药企生产出了全球1/5的仿制药。它们并不是假药，而是因“原版药“专利保护到期，其他公司采用相同有效成分制作出的药品，其价格更低，疗效却与“原版药”相当。

 

在朋友的推荐下，林深加了一位印度仿制药代购的微信。“那时候其实对印度仿制药的印象还不错，所以觉得效果应该也不差。”

 

 

林深联系的代购称，绿盒款印度仿制药报价为2000元（受访者供图）

 

尽管如此，林深还是再三询问代购药品的质量问题，在得到对方保证后，林深以1500一盒的价格，买了两盒绿盒抗新冠印度仿制药。

 

药品到货没多久，最让林深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的舅舅阳了，“发高烧，浑身疼”。没几天，外婆的抗原结果也显示阳性，“但是外婆一直没什么症状，这让我心里有一丝侥幸，以为外婆不会有什么事了。”

 

然而现实是，外婆或已发生“沉默性缺氧“，到第五天时，她开始咳嗽、憋气，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血氧已经掉到八十几，经过紧急抢救，才暂时脱离危险。

 

林深当时就想着要不要给外婆吃上印度仿制药，为此还询问医生的意见。不过由于这是林深自行购买的药物，无法保证真伪和质量，医生也没办法给出建议。

 

最终，家属决定给外婆吃上这个药，可药吃了两天后，外婆还是去世了，“当时医生给出的死亡原因是呼吸衰竭”。

 

 

代购称印度仿制药供不应求，并推荐另一款价格更低的仿制药（受访者供图）

 

林深从南京匆匆赶回徐州，却依旧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我一直以为外婆肯定能够赶上今年的年夜饭，大家还能团圆在一起，没想到外婆就这么走了。”

 

外婆在世时，曾经希望亲眼看到林深结婚。为了完成外婆的愿望，林深和女友一直在积极筹备婚礼，“中秋节我回去看外婆的时候，还和她约定好一定要看我结婚，没想到几个月之后她老人家就走了。”林深说。

 

料理完外婆的后事后，林深一直有个念头：“我想知道给外婆买的这两盒仿制药，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有效。”

 

在此之前，林深就关注到了有关印度仿制药造假、不含治疗新冠有效成分奈玛特韦的消息。他关注的科普博主“凯喜博士”也不断公布多份粉丝邮寄的药品样品的检测结果，其中多份样品均被检测出并不含奈玛特韦。

 

几经辗转，林深终于联系上了凯喜博士，并把药品寄了过去。对方收到药品的第二天，检测结果出来了，“和我预想的差不多，药品没有奈玛特韦，我买到了假药。”

 

这让林森倍感自责和愧疚，“如果我买到的是真药，是不是外婆就有救了？”

 

目前，林深正在收集证据，找律师咨询相关法律，“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我外婆的去世和这个药有关系，但至少他卖的是假药已经确定，所以我准备向公安机关举报，避免更多的人受骗受害。”

 

检测170份仿制药，仅9份含少量有效成分

林深的遭遇，正是凯喜博士从事印度仿制药检测的初衷，“能够让大家避开假药，避免受害”。

 

截至受访时，凯喜博士得到的检测数据，依旧让人震惊：“我们检测了170份该绿盒（印度抗新冠仿制）药样品，其中只有9份样品含有效成分奈玛特韦，而且这9份药品中奈玛特韦的含量仅为正版辉瑞新冠口服药Paxlovid的12%-28%，也就是说，这9份药物也基本没什么治疗效果。”

 

 

凯喜博士（受访者供图）

 

凯喜博士本科毕业于南京大学，后出国留学取得硕士和博士学位，“我本硕博就读的专业都和天然产物化学相关，就是从一些天然的植物当中提取提纯有效成分从而制作药品或者食品、护肤品等产品造福人类，而在这个专业领域，提纯青蒿素并因此获得诺贝尔奖的屠呦呦女士一直是我的偶像”。

 

学成回国后，凯喜博士先是供职于一家世界500强公司，后来又辞职创业，“都是从事与我所学专业相关的工作。”

 

2021年开始，凯喜博士萌生了在创业的同时从事科普工作的念头。“药品研发是一个非常耗时耗力、周期长、风险高的工作，我在创业过程中遇到很多难题，然后市场上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甚至造假的一些药物产品却凭借非常厉害的营销手段获得消费者认可，包括我身边的亲戚朋友，也对某些药品非常迷信，比如某些号称天然药物的产品，其实是偷偷添加了一些化学药品成分，为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经常产生争论。于是我萌生了做科普的想法，让更多的人了解真相。”

 

当年1月开始，他正式开始科普工作，主要科普一些市售产品是否隐藏或隐瞒添加了某些化学成分。“在这方面，我们还是比较有优势的，首先我本人就是这个专业出身，一直从事这方面工作，再者我的公司有价值几千万的专业设备，可以作出更加权威和专业的检测。”

 

2022年12月9日，凯喜博士的一位粉丝提出，希望能为其购买的绿盒抗新冠仿制药进行检测，看是不是真的。“当时，其实我是不太想做的，因为一般来说，药品是不会有问题的。”但后来得知该粉丝因为买不到辉瑞P药，才给90多岁的母亲买了这款仿制药，希望检测真伪是怕给母亲带来伤害，他才同意检测。

 

12月12日，凯喜博士开始对样品进行检测，次日检测结果出来了，这位粉丝所购买的印度仿制药，确实含有有效成分奈玛特韦。“当时，我们没有给做定量检测，因为没有对照品，做定量检测的代价较高，而且已经检测出是含有效成分的，所以我感觉也没什么必要，更没想到印度人不至于没底线。”凯喜博士说。

 

 

凯喜博士检测后发现，林深寄送的样品中不含有奈玛特韦，而是奥司他韦（受访者供图）

 

几天之后，又有两位粉丝将绿盒仿制药寄给他进行检测。但这次的检测结果让他吃惊，“两份药品竟然都不含有奈玛特韦，也就是说对治疗新冠是没什么效果的，是假药。”

 

此后，凯喜博士通过网络平台公布了检测结果，希望大家在购买时能够注意甄别，不要买到假药。“检测结果公布后，有越来越多的粉丝后台留言希望能为其买到的印度仿制药进行检测，我们觉得确实很有必要，于是一边检测一边对外界公布相应的检测结果。”

 

而前文提供的截至受访时的检测结果，也让凯喜博士十分意外。“170余份样品，有的是从港澳的药店里买的，有的是从印度直邮的，有的是从网购平台买的，有的是微商代购等渠道买的，基本涵盖了普通人买到仿制药的所有渠道，其中160多份样品基本可以说是假药，9份含有有效成分的药品，含量严重不足，也是不合格的，这样的结果，确实很让人吃惊。”

 

同时，凯喜博士还表示，“我们还对其他种类的一些仿制药，包括除印度外其他国家的一些仿制药进行了检测，但是样品量太小，不太具有参考意思，但一般来说，越是较为落后的国家生产的仿制药，是假药的可能性就越大。”

 

代购有风险，律师建议完善制度保证正当途径购药

除了凯喜博士，华大集团CEO尹烨也曾于1月5日在社交平台公布了类似消息：有朋友购买抗新冠仿制药，希望公司帮忙检测。经由公司质谱平台检测，截至1月5日20时，累计收到样本156份，已完成检测并发送结果通知150份。已完成检测的样本中，仅8份可检出奈玛特韦。4盒备注为印度蓝盒，2盒备注为孟加拉蓝盒，1盒为印度绿盒（包装盒右下角有中国联系电话），1盒无外包装信息。提醒大家谨慎购买。

 

据了解，目前市面上代购较火的印度版抗新冠仿制药主要为蓝盒的Paxista和绿盒的Primovir。其中前者由印度海德龙的子公司Azista生产，系获得辉瑞授权仿制的35家药企之一，而后者的生产厂家Astrica并不在辉瑞授权名单之内。

 

持续的印度抗新冠仿制药造假风波，将Astrica推上了风口浪尖。该公司负责人在回应这一问题时表示：“我们最初销售Primovir时，原料药的需求量没有那么大。后来随着需求增长，代工厂生产了不含奈玛特韦原料药的Primovir，因此新的Primovir是无效的。我们也从Primovir（包装盒上）删除了我们的名字和号码。该代工厂很贪婪，不在乎人命。”

 

但对普通购买者来说，如果买到假药，面临的将不仅是金钱上的损失，更将为健康带来巨大的风险。对于从事印度抗新冠仿制药代购的人来说，也将面临巨大法律风险。

 

作为目前引发极高关注的真假“药神”秦才东案的辩护律师，刘章表示：“在过往的公众印象中，印度仿制药是能够在保证治疗效果的前提下让普通人吃得起的救命药，可以说形象一直是比较积极的，但是这次的假药风波，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于印度仿制药的印象。”

 

 

林深联系的代购多次在朋友圈发布抗新冠仿制药代购信息（受访者供图）

 

“近几年，随着电影《我不是药神》的原型陆勇案等一批‘药神’案引发的关注和讨论，我国关于‘生产销售假药’的法律规定也在不断进步和调整。过去，刑法中对于‘假药’的认定，是依据药品管理法，只要依据药品管理法认定为假药，刑法就会认定为假药，这也是陆勇案等‘药神’案为什么明明购买的是具有良好治疗效果的印度仿制药，但是依旧会被认定为生产销售假药而触犯刑法进而引发舆论争议的原因。2019年，药品管理法对假劣药的范围进行了调整，缩小了假药定义范围，删除按照假药论处情形，印度仿制药从而不再认定为假药。2021年3月1日正式生效的刑法修正案（十一），也进行了相应调整，删除了假药必须依照药品管理法予以认定的相关规定，这是一种巨大的司法进步，回应了一系列‘药神案’的裁判所带来的社会公众对于法律‘形式正义’与‘实质公平’的迷茫。”刘章律师说。

 

具体到此次印度药风波，刘章律师表示：“虽然刑事法律进行了修改，但是如果代购的印度仿制药确实是假药，且构成一定的数额和情节标准后，仍将涉嫌销售假药罪，如果情节特别严重，比如对生命健康带来严重危害，最高将面临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刑事处罚。”

 

从过往我办理的一些类似案件来看，哪怕不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也可能涉嫌走私普通货物、物品罪，非法经营罪等罪名，这两个罪名都是我在办案当中遇到过的，也将会面临最高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的刑事处罚。此外，刑法修正案（十一）又增设了妨害药品管理罪，未取得批准进口或销售印度仿制药，同时足以危害人体健康的，还涉嫌该罪。而除了涉及巨大的刑事法律风险，代购还可能面临行政处罚，包括拘留或者罚款。”刘章律师说。

 

 

刘章律师（受访者供图）

 

而对于目前的假药风波，刘章律师建议堵不如疏，与其让普通人在没有正常渠道购买又面临现实需求的情况下，自行寻找途径购买质量得不到保证的药品，不如完善相关制度，采取相关措施，让有需求的人能够通过正当途径购买到新冠特效药。“目前情况下，建议大家在购买这类药物时，一定要仔细甄别，慎之又慎。”

 

（文中林深为化名）